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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上竟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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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茨踉踉跄跄走下楼梯到了街上,背后的脚步声始终紧追不舍,尽管不再是金属的铿锵声,但却永远解脱不了,它将永远陪伴他直到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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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姆·克拉根头痛得要命,已经快要死了。年轻医生的话语好不容易才传进他那行将涣散的意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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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您已经考虑好了,克拉根先生,我们欢迎您的决定。随着医学的发展,将来某个时候,人们定能学会治好包括骨髓癌在内的诸多疾病。您给我们留下的钱,将用于对您的冷冻、复苏和治疗。您现在50岁,届时您将重新获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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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格雷姆·克拉根就与世长辞。他的尸体被装入密封箱,安放到由液氖控温的冷冻墓室。一放,就一直放到了医生登记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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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做梦,梦见他在温暖的海洋里游泳。梦在慢慢地消失。蔚蓝色的海水在闪闪发亮。渐渐地海水就变成了雾。他还不想醒来。但雾变得越来越冷,他终于睁开了双眼。格雷姆·克拉根看到的是一间病房。房间里有许多设备和各种仪器,仪器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床旁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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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老人率先开口打招呼。看上去他已八十挨边,苍白的头发稀稀疏疏,满脸的皱纹犹如阡陌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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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克拉根回应了一声,定睛一看,老人有点面熟,随即大声叫喊,“医生!是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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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错,克拉根先生。您的记忆满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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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看到什么啦?是您的耳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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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耳环,而是接收器——带在耳垂上的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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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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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来收听无线电节目,立体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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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收音机怎么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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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一下舌头就开了……今天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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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根往窗外望了望:“不错。似乎不错。可巧,天气也可以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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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试过一段时间,以后就没再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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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窗玻璃一震,粉身碎骨不翼而飞,房间也显得比先前更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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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吗?在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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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早已结束,那是窗子脏了。现在的玻璃不用擦洗,换一块新的就行了呗。”果然,从窗框下方自动伸出一块新玻璃代替原先的脏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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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哪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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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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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我在所谓的冷冻墓室里已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哎,我的情况怎样,您知道不?”克拉根继续发问,“我的钱还有剩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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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啦。全都花在您身上了,花在您所说的‘冷冻’上了。您的曾孙们都不愿为您支付费用,最后10年全是我为您垫着。您的复苏费用也是我支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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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就太感谢您哪,医生……请原谅我把您的大名也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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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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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就是阿比斯。我十二万分感谢您。等我开业赚了钱,就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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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不怀疑……您肯定会还的……不过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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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的信任。医生,那我的骨髓癌怎么办呢?能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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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注射一个疗程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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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脑里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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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话?是肌肉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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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就这么简单……那么说您们已经帮我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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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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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我现在头已经不痛了。”这位刚刚解冻复苏的人用手肘撑着,微微欠起了身子,但头依旧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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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医生突然面露焦虑神色:“恳请您,克拉根先生……千万别激动。在……心脏移植手术……之前,您需要绝对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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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心脏移植?”克拉根大惊失色,一头倒在枕头上,“这么说,我的心脏也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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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摇了摇头,紧紧地捂住胸口,缓缓立起,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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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您的,而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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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出风趣诙谐的后现代太空剧,场面宏大,节奏飞快,别出心裁,令人眼花缭乱。故事里一位生活在遥远未来的自由战士为了躲避压迫者逃向更加遥远的未来,但她遇上一些意外,一些挑战,还有一些机会,这些都是她始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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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帕特里克·凯利1975年卖出了第一个故事,在那以后的25年里逐步成为科幻世界中最受尊重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尽管凯利在小说方面获得一定成功,特别是最近出版的《野生动物》,但到今天也许可以说他在短篇长篇方面影响更大,这主要体现在《冬至夏至》、《夏兰囚徒》、《玻璃彩云》和《家庭前线》等作品中,因此他通常被认为是一流的短篇科幻小说家。他的短篇《恐龙般思考》很受好评,为他赢得1996年的雨果奖。凯利的第一本长篇小说《私语星球》在1984年发表,颇受冷落。随后他又发表了和约翰·基泽尔合写的长篇《自由海滩》,再后来又是一部长篇《直视太阳》。他最新的一本书是以《如恐龙般思考》为题的短篇小说集,目前他正致力于另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即将推出的是一本新集子《陌生但不是陌生人》。凯利和基泽尔合作的成果已在本年选的第一辑中推出,而完全由凯利独自创作的短篇小说则曾经收录于本年选的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八、第九、第十四、第十五和第十七辑中。凯利生于纽约州的明尼奥拉,现和家人住在新罕布什尔州的诺丁汉,目前为《阿西莫夫科幻小说》杂志做因特网相关资料的评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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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恐慌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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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尖叫起来。船上的屏幕告诉玛达,她被包围在三度空间里。一群乌托邦小行星向她步步逼近,来者是集合智能,是一种非独立智能生物,善于布设地雷,住在一大块一大块空心含碳的球状陨石里。其中任何一个个体产生的想法都会得到同类的响应,所以任何一个都能弄到足够多的支持票,在所有十度空间里毁灭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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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啦,”飞船大声嚷嚷,“我要死啦,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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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会死。”玛达不耐烦地挥挥手,扬声器就停止了发音。她扫描回溯时间。她发现那群乌托邦人已经在时间维度中过去五分钟处埋设了一个身份识别地雷,如果她试图回到过去拆除陷阱,她的记忆就会被炸个灰飞烟灭。再看看未来时间。未来没问题,至少她能看到的未来没问题,只不过她只能看到下一个星期多一点。当然,他们就是希望她朝这个方向跃进。如果她成了他们曾子玄孙的麻烦,他们准会高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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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乌托邦人又发射了新一轮恐慌之箭。飞船试图吸收它们的动能,但它的缓冲器已经满了。玛达感觉喉咙都绷紧了。突然问,她忘了怎么拼“Luck”(运气)这个词,觉得自己已经魂飞魄散,简直可以感觉到神智正从耳朵里不断向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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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让我们向前方的时空跳跃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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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肯……肯定?”飞船问道,“我不知道是否……向前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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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到让那些家伙全都变成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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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办法这么做……玛达,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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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如针尖般刺着她,足以让她的一切反应能力烟消云散。“跳啊!”恐慌让她完全没有了数字的概念。“现在就跳!”她的声音像拳头那样紧。“你跳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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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风驰电挚般冲向虚无一物的空间,时间也为之战栗。在三度空间,玛达左摇右晃一路猛冲。千百万年在毫秒之间一闪而过,而后,回到固态空间,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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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飞船一起迅速估量受到的破坏。“你都干了些什么?”她最怕的就是熵的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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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很抱歉,是你说要这么跳跃的……”飞船还在战战兢兢地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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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很想把飞船的感觉中枢一脚踢掉,但她还是强压怒火,没这么做。这一天里,他们犯的错误已经够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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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她说,“我们总是可以回去的。只是先得弄清楚我们到底在什么时间。启动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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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之二的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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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花了至少三分钟才让星图和导航屏调谐同步,真是个坏兆头。调谐后的数据表明,飞船已经在时间上向前跨越了银河系十分之二的旋转弧度。在玛达出生的世界里,相当于经过了将近两千万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地壳弯折变形,隆起新的山脉,使绿海成为平原,让冰川消融。这么长时间,也足以让玛达曾经热爱或痛恨的一切事物一切人灰飞烟灭,甚至还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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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的胡须不停地颤动着,她扫描着回溯时间。看到的一切使她一下子从栖木上跳了起来,离开指挥舱的屏幕,漫无目的飘浮在空中。飞船的空气准是出了点问题。空气像一潭死水,她的肺里潮乎乎的。她命令飞船检查这些混合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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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甲板流动着,变成一只巨型塑料手掌,和血液一样温暖。它温柔地把玛达托在掌心,高高举起,让她能够直视它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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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常,玛达。一切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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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说法肯定不对。正常情况下,她可以呼吸飞船内部的大气。“再检查一遍。”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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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玛达,确实很正常。”飞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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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玛达很清楚并不是空气有问题,而是她通过扫描看到——那个身份识别地雷始终咬住他们不放,现在仍然在他们后面五分钟,真让人恼火透了。无法绕过它,也就无法重返跃进前的时间。她现在陷入了未来,时间长得足够银河系旋转十分之二个弧度。知道这一点就像在她胸口打了个洞,比乌托邦人的心理战可能对她造成的任何创伤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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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怎么办?”飞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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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不短该怎么回答。搜索敌人?开一个欢乐派对?煮一锅热滚滚的美味炖肉?许多指令在她头脑中翻江倒海,纠缠反复,最后都一一自我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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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考虑了一下——时间不长——叫它把所有气密门都向真空打开。它会服从吗?她认为它很可能会照办的,尽管她自己会因为说了这么怯懦的话而后悔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和她的同胞们不是一致投票,要把革命推进到全部十度空间么?他们不是宣誓要为三大普遍权利而战,不管乌托邦高智能种族让他们付出任何鲜血和痛苦的代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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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切都发生在银河旋转十分之二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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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豆子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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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哪儿?”飞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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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飘浮着穿过飞船控制舱的泡泡门。她将脚趾环绕在外面的栖木上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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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等一等!我需要一个指令,一条航道。”她沿升降扶梯猛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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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非独立智能,玛达。”通过话筒发出的声音理直气壮,“我有权得到恰当、及时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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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在她前面上撒下幕帐,她一走近,这张网就绷紧了。这就是非独立智能的思维方式:飞船坚信,玛达一碰到这张网就会被弹回到它的世界里来。玛达却挥动爪子,撕开一个半米宽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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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权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说,“别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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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在另一个栖木上,将它朝温室方向一转。她抓住气泡状温室门旁边的栖木,停了一会,让新的气泡进入肺部,这样就能抵消缺氧温室里二氧化碳空气混合物给她带来的不适。每当驾驶飞船让她头晕脑涨的时候,生命的气息总能让她恢复生机。飞船总是需要照料,她却总是一个人。总不能老是照料飞船,一点儿也不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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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是以小组形式就好了。那样的话,她的兄弟瑟拉斯就会在她身边,也许就能顶住乌托邦人带来的恐慌……不!玛达不再想他。瑟拉斯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不管到过去还是到将来寻找安慰,都没有半点好处。她所拥有的就是现在,就是时光一分一秒无情流逝的现在,充满泥土又苦又甜潮湿气息的现在,充满源源不断流淌着的黏稠汁液的现在,充满盛放鲜花沁人芬芳的现在。她飘荡在温室之中,绿叶轻轻拂面而过,就像恋人的爱抚。她在放满花盆的长凳边驻足流连,打开一个容器,挑出一粒蚕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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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两手捧着它吹气,希望自己的体温能让种子从蛰伏中苏醒。她努力使自己的意志和种子幸福的无意识状态融合起来。蚕豆开始振动,开始从胚乳中吸收养分。一粒豆子不会在意什么三大普遍权利: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有保持独立的权利;自主改变身体结构的权利;穿行时间维度的权利。玛达放慢自己新陈代谢的速度,迎合豆子有条不紊的生长节奏一哪个鸟托邦人做得到这一点?他们相信个性会制造混乱,决定身体构造的是而且只是身体功能,改变过去则是亵渎神明。作为乌托邦人,他们几乎无法消灭特鲁波恩和它的寥寥几个属地。于是他们另辟蹊径,以包围特鲁波恩周边地区的办法阻止传播三大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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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刺激手掌上的汗腺。从她皮肤渗透出来的水分进入种子内部的胚根。胚根尖端开始慢慢顶着种子的外皮,像玛达在特鲁波恩的同胞们努力冲破乌托邦人的封锁,要将三大权利传遍银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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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小撮成功冲人开阔空间。在集合智能一路追踪之下,大多数人都丢脸地被迫返回特鲁波恩。但他们却拿玛达没办法。要知道,她可是机智灵变的玛达,英勇无畏的玛达,现在心跳一分钟只有一下的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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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胚胎膨胀起来,根茎穿透了包衣。它向玛达手心弯卷,像时间维度那样不断分枝分岔,挠得玛达手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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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迫使自己的汗腺重新吸收大部分的钾和钠,这样就改变了汗液的化学成分。她两手微微分开,举向生长光。嫩叶舒展开来,叶绿体使自己尽量朝向光线。双手捧着新叶舒展的豆子时,玛达头脑里只有豆子的想法。从她枝干的节点上长出更多的叶片,她的叶柄弯成弧形,扭曲着伸向光线,光线。只有光线——紫罗兰般的蓝色和橙红色——才是最重要的。神奇的光子阵雨般倾泻而下,刺激她的叶绿素,通过起搬运作用的分子传送电子,制造腺苷二磷酸和烟碱腺嘌呤双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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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达,”飞船说,“你发布的‘别烦我’的命令与程序主要目标冲突,现已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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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人温室已经四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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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识中,玛达攥紧拳头,把幼小的植株捏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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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保护你的任务,玛达,”飞船说,“吃饭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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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手里那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是的,好吧。”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放着盆子的长凳上,“我有些东西得先清理一下,马上就到。”玛达抹了抹眼角说,“与此同时,找出回家的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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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完成了对环绕特鲁波恩星系的包围圈的扫描,玛达这才开始担心。在她开始时间跃进之前,这个区域满是集合智能的战斗小行星。而现在,乌托邦人全都不见了。当然,经过这么长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玛达还是不寒而栗。跟控制舱的温度无关。因为飞船这时已经重新进入了故乡的星系,一路将多余的动能倾倒进其他维度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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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鲁波恩的光谱类型是G3V,按最初发现它的种族的说法是HR3538。扫描显示,绿海已经成为一片落叶阔叶树的森林。真的出现了新的山脉,从离火岸大约80公里的地方开始,连绵起伏,刀锋般的山脊切开常绿不凋的森林。这样一来,亨诺克港完全被陆地包围了。当年的布莱尔着陆城现在变成了一片茂密的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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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的扫描发现了大量生命。大海盛满特鲁波恩的本地生物,空中也到处都是,像滚滚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它们当中有基皮、有蓝翼、有沃伯拉,还有属于候鸟一类的长脚鹬。动物重新占领了三大洲,不管是低地还是高地,不管是沼泽还是苔原冻土带。从近地轨道上,玛达可以看到一群群食草类的阿勒姆奔跑时踢起的尘土。森林中回响着西迪的嘈杂和布劳哈的尖叫。平原上随处可见卡和迪维这种大型猎食动物。新的物种也有,大多是无脊椎生物,但也有一些蜥蜴,还有能拱出五米高土堆的毛茸茸的巨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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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引进的物种没有一种存活下来,狗、火鸡、羊,等等。飞船看不到城市、乡镇、建筑物一一甚至连废墟也看不到。既没有管道,也没有道路,只有动物走过后留下的痕迹。飞船搜索遍了整个电磁光谱,没有任何智能讯号,只有自然产生的背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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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鲁波恩没有人。从他们看到的情况判断,仿佛从来没有智能生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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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断一下。”玛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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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飞船说,“没有足够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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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现有的数据。”玛达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愤怒,“这是什么特鲁波恩,好像我们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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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旋转十分之二弧度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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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根基都毁掉了,甚至废墟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剩下。”玛达狠命抓住控制杆,脚趾的关节都发白了。“一个假设,”她说,“乌托邦人受够了我们制造的麻烦,把我们全部消灭了。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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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不过这可是和他们核心思想背道而驰的。”大多数非独立智能生物的想像力很差。他们不会说笑话,但同时也不会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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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他们把所有人都驱逐出境。,把我们分散到各个充当监狱的殖民地上。研究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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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但在后勤供应方面,这种方法非常棘手。乌托邦人喜欢的是漂亮的解决方案,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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