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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相攻，上使黯往視之。
東越的閩越人和甌越人發生攻戰，皇上派汲黯前往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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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至吳而還，報曰： 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
他未到達東越，行至吳縣便折返而歸，稟報說： 東越人相攻，是當地民俗本來就如此好斗，不值得煩勞天子的使臣去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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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失火，延燒千余家，上使黯往視之。
河內郡發生了火災，綿延燒及一千余戶人家，皇上又派汲黯去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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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報曰： 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也。
他回來報告說： 那里普通人家不慎失火，由於住房密集，火勢便蔓延開去，不必多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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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過河南，河南貧人傷水旱萬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南倉粟以振貧民。
我路過河南郡時，眼見當地貧民飽受水旱災害之苦，災民多達萬余家，有的竟至於父子相食，我就趁便憑所持的符節，下令發放了河南郡官倉的儲糧，賑濟當地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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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請歸節，伏矯制之罪。
現在我請求繳還符節，承受假傳聖旨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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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賢而釋之，遷為滎陽令。
皇上認為汲黯賢良，免他無罪，調任為滎陽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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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恥為令，病歸田里。
汲黯認為當縣令恥辱，便稱病辭官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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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聞，乃召拜為中大夫。
皇上聞訊，召汲黯朝任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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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數切諫，不得久留內，遷為東海太守。
由於屢次向皇上直言諫諍，他仍不得久留朝中，被外放當了東海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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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學黃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靜，擇丞史而任之。
汲黯崇仰道家學說，治理官府和處理民事，喜好清淨少事，把事情都交托自己挑選出的得力的郡丞和書史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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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治，責大指而已，不苛小。
他治理郡務，不過是督查下屬按大原則行事罷了，并不苛求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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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多病，臥閨閤內不出。
他體弱多病，經常躺躺臥在室內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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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余，東海大治。稱之。
一年多的時間，東海郡便十分清明太平，人們都很稱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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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聞，召以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
皇上得知后，召汲黯回京任主爵都尉，比照九卿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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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務在無為而已，弘大體，不拘文法。
他為政力求無為而治，弘其大要而不拘守法令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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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
汲黯與人相處很傲慢，不講究禮數，當面頂撞人，容不得別人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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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己者善待之，不合己者不能忍見，士亦以此不附焉。
與自己心性相投的，他就親近友善；與自己合不來的，就不耐煩相見，士人也因此不願依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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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好學，游俠，任氣節，內行脩絜，好直諫，數犯主之顏色，常慕傅柏、袁盎之為人也。
但是汲黯好學，又好仗義行俠，很注重志氣節操。他平日居家，品行美好純正；入朝，喜歡直言勸諫，屢次觸犯皇上的面子，時常仰慕傅柏和袁盎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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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灌夫、鄭當時及宗正劉棄。
他與灌夫、鄭當時和宗正劉棄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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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位。
他們也因為多次直諫而不得久居其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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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是時，太后弟武安侯蚡為丞相，中二千石來拜謁，蚡不為禮。
就在汲黯任主爵都尉而位列九卿的時候，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做了宰相。年俸中二千石的高官來謁見時都行跪拜之禮，田蚡竟然不予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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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黯見蚡未嘗拜，常揖之。
而汲黯求見田蚡時從不下拜，經常向他拱手作揖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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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對曰： 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這時皇上正在招攬文學之士和崇奉儒學的儒生，說我想要如何如何，汲黯便答道： 陛下心里欲望很多，只在表面上施行仁義，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堯虞舜的政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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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默然，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
皇上沉默不語，心中惱怒，臉一變就罷朝了，公卿大臣都為汲黯驚恐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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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退，謂左右曰： 甚矣，汲黯之戇也！
皇上退朝后，對身邊的近臣說： 太過分了，汲黯太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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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或數黯，黯曰： 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諛承意，陷主於不義乎？
群臣中有人責怪汲黯，汲黯說： 天子設置公卿百官這些輔佐之臣，難道是讓他們一味屈從取容，阿諛奉迎，將君主陷於違背正道的窘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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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已在其位，縱愛身，柰辱朝廷何！
何況我已身居九卿之位，縱然愛惜自己的生命，但要是損害了朝廷大事，那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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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多病，病且滿三月，上常賜告者數，終不愈。
汲黯多病，而且已抱病三月之久，皇上多次恩准他休假養病，他的病體卻始終不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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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病，莊助為請告。上曰： 汲黯何如人哉？
最后一次病得很厲害，莊助替他請假，皇上問道： 汲黯這個人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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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曰： 使黯任職居官，無以逾人。
莊助說： 讓汲黯當官執事，沒有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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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至其輔少主，守城深堅，招之不來，麾之不去，雖自謂賁育亦不能奪之矣。 上曰： 然。
然而他能輔佐年少的君主，堅守已成的事業，以利誘之他不會來，以威驅之他不會去，即使有人自稱像孟賁、夏育一樣勇武非常，也不能憾奪他的志節。 皇上說：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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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
古代有所謂安邦保國的忠臣，像汲黯就很近似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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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而視之。
大將軍衛青入侍宮中，皇上坐在床的旁邊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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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弘燕見，上或時不冠。
丞相公孫弘平時有事求見，皇上有時連帽子也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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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如黯見，上不冠不見也。
至於汲黯進見，皇上不戴好帽子是不會接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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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嘗坐武帳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帳中，使人可其奏。
皇上曾經坐在威嚴的武帳中，適逢汲黯前來啟奏公事，皇上沒戴帽，望見他就連忙躲避到帳內，派近侍代為批准他的奏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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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見敬禮如此。
汲黯被皇上尊敬禮遇到了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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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湯方以更定律令為廷尉，黯數質責湯於上前，曰： 公為正卿，上不能襃先帝之功業，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虛，二者無一焉。
張湯剛以更改制定刑律法令做了廷尉，汲黯就屢次在皇上面前質問指責張湯，說： 你身為正卿，卻對上不能弘揚先帝的功業，對下不能遏止天下人的邪惡欲念。安國富民，使監獄空無罪犯，這兩方面沒有一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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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苦就行，放析就功，何乃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為？
相反，錯事你竭力卻做，陷人於罪，以成就自己的事業，你怎么敢把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章制度也亂改一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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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以此無種矣。
你這樣做會斷子絕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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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時與湯論議，湯辯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厲守高不能屈，忿發罵曰： 天下謂刀筆吏不可以為公卿，果然。
汲黯時常和張湯爭辯，張湯辯論起來，總愛故意深究條文，苛求細節。汲黯則出言剛直嚴肅，志氣昂奮，不肯屈服，他怒不可遏地罵張湯說： 天下人都說絕不能讓刀筆之吏身居公卿之位，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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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側目而視矣！
如果一定依據張湯講的行事，必令天下人恐懼得雙足并攏站立而不敢邁步，眼睛也不敢正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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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漢方徵匈奴，招懷四夷。
這時，漢朝正在徵討匈奴，招撫各地少數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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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務少事，乘上間，常言與胡和親，無起兵。
汲黯力求國家少事，常借向皇上進言的機會建議與匈奴和親，不要興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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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向儒朮，尊公孫弘。
皇上正傾心於儒家學說，尊用公孫弘，對此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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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事益多，吏民巧弄。上分別文法，湯等數奏決讞以幸。
等到國內事端紛起，下層官吏和不法之民都弄巧逞志以逃避法網，皇上這才要分條別律，嚴明法紀，張湯等人也便不斷進奏所審判的要案，以此博取皇上的寵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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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黯常毀儒，面觸弘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吏專深文巧詆，陷人於罪，使不得反其真，以勝為功。上愈益貴弘、湯，弘、湯深心疾黯，唯天子亦不說也，欲誅之以事。
而汲黯常常詆毀儒學，當面抨擊公孫弘之流內懷奸詐而外逞智巧，以此阿諛主上取得歡心；刀筆吏專門苛究深摳法律條文，巧言加以詆毀，搆陷他人有罪，使事實真相不得昭示，并把勝獄作為邀功的資本，於是皇上越發地倚重公孫弘和張湯，公孫弘、張湯則深恨汲黯，就連皇上也不喜歡他，想借故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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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為丞相，乃言上曰： 右內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為右內史。
公孫弘做了丞相，向皇上建議說： 右內史管界內多有達官貴人和皇室宗親居住，很難管理，不是素來有聲望的大臣不能當此重任，請調任汲黯為右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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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右內史數歲，官事不廢。
汲黯當了几年右內史，任中政事井井有條，從未廢弛荒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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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后，然黯與亢禮。
大將軍衛青已經越發地尊貴了，他的姐姐衛子夫做了皇后，但是汲黯仍與他行平等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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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或說黯曰： 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重益貴，君不可以不拜。
有人勸汲黯說： 從天子那里就想讓群臣居於大將軍之下，大將軍如今受到皇帝的尊敬和器重，地位更加顯貴，你不可不行跪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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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曰： 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
汲黯答道： 因為大將軍有拱手行禮的客人，就反倒使他不受敬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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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過於平生。
大將軍聽到他這么說，更加認為汲黯賢良，多次向他請教國家與朝中的疑難之事，看待他勝過平素結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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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謀反，憚黯，曰： 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
淮南王劉安陰謀反叛，畏懼汲黯，說： 汲黯愛直言相諫，固守志節而寧願為正義捐軀，很難用不正當的事情誘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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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如說丞相弘，如發蒙振落耳。
至於勸說丞相公孫弘，就像揭掉蓋東西的蒙布或者把快落的樹葉振掉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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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既數徵匈奴有功，黯之言益不用。
當今天子已經多次徵討匈奴大獲戰績，汲黯主張與胡人和親而不必興兵徵討的話，他就更加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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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
當初汲黯享受九卿待遇時，公孫弘、張湯不過還是一般小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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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弘、湯稍益貴，與黯同位，黯又非毀弘、湯等。
等到公孫弘、張湯日漸顯貴，和汲黯官位相當時，汲黯又責難詆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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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弘至丞相，封為侯；湯至御史大夫；故黯時丞相史皆與黯同列，或尊用過之。
不久，公孫弘升為丞相，封為平津侯；張湯官至御史大夫；昔日汲黯手下的郡丞、書史也都和汲黯同級了，有的被重用，地位甚至還超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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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 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
汲黯心窄性躁，不可能沒有一點兒怨言，朝見皇上時，他走上前說道： 陛下任用群臣就像堆柴垛一樣，后來的堆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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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默然。
皇上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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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間黯罷，上曰： 人果不可以無學，觀黯之言也日益甚。
一會兒汲黯退了下去，皇上說： 一個人確實不可以沒有學識，聽汲黯這番話，他的愚直越來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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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無何，匈奴渾邪王率眾來降，漢發車二萬乘。
時隔不久，匈奴渾邪王率部眾降漢，朝廷徵發兩萬車輛前去接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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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官無錢，從民貰馬。
官府沒有錢，便向百姓借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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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或匿馬，馬不具。
有的人把馬藏起來，馬無法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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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怒，欲斬長安令。
皇上大怒，要斬殺長安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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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曰： 長安令無罪，獨斬黯，民乃肯出馬。
汲黯說： 長安縣令沒有罪，只要殺了我，百姓就肯獻出馬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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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弊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
況且匈奴將領背叛他們的君主來投降漢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讓沿途各縣准備車馬把他們順序接運過來，何至於讓全國騷擾不安，使我國人疲於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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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默然。
皇上沉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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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者五百余人。
及待渾邪王率部到來，商人因與匈奴人做買賣，被判處死罪的有五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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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請間，見高門，曰： 夫匈奴攻當路塞，絕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
汲黯請求得到被接見的機會，在未央宮的高門殿見到了皇上，他說： 匈奴攻打我們設在往來要路上的關塞，斷絕和親的友好關系，我國發兵徵討他們，戰死疆場與負傷的人數不勝數，而且耗費了數以百億計的巨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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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
臣愚蠢的認為陛下抓獲匈奴人，會把他們都作為奴婢賞給從軍而死的家屬，并將擄獲的財物也就便送給他們，以此告謝天下人付出的辛勞，滿足百姓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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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眾來降，虛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養，譬若奉驕子。
這一點現在即使做不到，渾邪王率領几萬部眾前來歸降，也不該傾盡官家府庫的財物賞賜他們，徵調老實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們，把他們捧得如同寵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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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於邊關乎？
無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讓匈奴人購買長安城中的貨物，就會被死摳法律條文的執法官視為將財物非法走私出關而判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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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微文殺無知者五百余人，是所謂 庇其葉而傷其枝 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
陛下縱然不能繳獲匈奴的物資來慰勞天下人，又要用苛嚴的法令殺戳五百多無知的老百姓，這就是所謂 保護樹葉而損害樹枝 的做法，我私下認為陛下此舉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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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默然，不許，曰： 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
皇上沉默，不予贊同，而后說： 我很久沒聽到汲黯的話了，今日他又一次信口胡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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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數月，黯坐小法，會赦免官。
事后數月，汲黯因犯小法被判罪，適逢皇上大赦，他僅遭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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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黯隱於田園。
於是汲黯歸隱於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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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數年，會更五銖錢，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
過了几年，遇上國家改鑄五銖錢，老百姓很多人私鑄錢幣，楚地尤其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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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黯為淮陽太守。
皇上認為淮陽郡是通往楚地的交通要道，就徵召汲黯任他為淮陽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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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彊予，然後奉詔。
汲黯拜伏於地辭謝聖旨，不肯接印，皇上多次下詔令強迫給他，他才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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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召見黯，黯為上泣曰： 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用之。
皇上下詔召見汲黯，汲黯哭着對皇上說： 我自以為死后尸骨將被棄置溝壑，再也見不到陛下了，想不到陛下又收納任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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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原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原也。
我經常生病，體力難以勝任太守之職的煩勞。我希望當中郎，出入宮禁之門，為您糾正過失，補救缺漏。這是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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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 君薄淮陽邪？
皇上說： 你看不上淮陽郡太守這個職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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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今召君矣。
我現在召見任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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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
因淮陽地方官民關系緊張，我只好借助你的威望，請你躺在家中去治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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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 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
汲黯向皇上告別后，又去探望大行令李息，他說： 我被棄置於外郡，不能參與朝廷的議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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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御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
可是，御史大夫張湯他的智巧足以阻撓他人的批評，他的奸詐足以文飾自己的過失，他專用機巧諂媚之語，強辯挑剔之詞，不肯堂堂正正地替天下人說話，而一心去迎合主上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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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
皇上不想要的，他就順其心意詆毀；皇上想要的，他就趁機夸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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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興事，舞文法，內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
他喜歡無事生非，搬弄法令條文，在朝中他深懷奸詐以逢迎主上的旨意，在朝外挾制為害社會的官吏來加強自己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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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
您位列九卿，若不及早向皇上進言，您和他都會被誅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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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畏湯，終不敢言。
李息害怕張湯，始終不敢向皇上進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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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
汲黯治理郡務，一如往昔作風，淮陽郡政治清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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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張湯果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
后來，張湯果然身敗名裂。皇上得知汲黯當初對李息說的那番話后，判李息有罪，詔令汲黯享受諸侯國相的俸祿待遇，依舊掌管淮陽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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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而卒。
七年后汲黯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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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後，上以黯故，官其弟汲仁至九卿，子汲偃至諸侯相。
汲黯去世后，皇上因為汲黯的關系，讓他的弟弟汲仁官至九卿，兒子汲偃官至諸侯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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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姑姊子司馬安亦少與黯為太子洗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
汲黯姑母的兒子司馬安年輕時也與汲黯同為太子洗馬，他擅長玩弄法律條文，巧於為官，其官位四次做到九卿，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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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弟以安故，同時至二千石者十人。
他的弟兄們由於他的緣故，同時官至二千石職位的計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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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段宏始事蓋侯信，信任宏，宏亦再至九卿。
濮陽人段宏起初侍奉蓋侯王信，王信保舉段宏，段宏也兩次官至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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